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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迪】忏悔

just kidding:

忏悔




十一月,他为新专辑飞到捷克取景。布拉格老城秋雾弥漫。清晨他穿过查理大桥。桥下伏尔塔瓦的灰蓝河水缓缓流动。河岸凄清,树木凋零。只有山道上金红的山毛榉和苍绿的枞树依然茂盛。层叠交错的树冠上方,可以望见巍峨的大教堂,雾中闪闪发亮的铜绿色塔尖。


他漫步在大教堂的回廊里。这时间游客寥寥。他分辨得出他自己足音就在圣堂油漆彩画的拱顶下回荡。大教堂的基石早在六个世纪以前就打下了。命令建造大教堂的查理四世下令在伏尔塔瓦河上筑起查理大桥。这位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与波西米亚公爵如今安睡长眠在大教堂的地窖里。帝国不复存在。


他十二岁时在纽约时报上看到过天鹅绒革命。十六岁时他在NBC上看到了新闻录像。捷克斯洛伐克分为两个国家。缔结和瓦解,不比活人一生的时间更长久。


只要活着,就目睹证刹那间崩塌,多么平常。


他经过圣堂,波西米亚圣徒们的圣象,主教和领主们的石棺,祭坛和十字架。他走到臬玻穆的若望精光耀眼的银铸灵柩前。有一名清瘦的少年,颇为奇特地穿着不合身的黑色燕尾服,正静静观赏环绕棺柩那半空中的一队冷若冰霜,展翅待飞的银铸天使。小天使手中举着盾牌,镶嵌着臬玻穆的若望被割下的红宝石舌头。


他一见到那背影,忽然觉得舌头发烧,喉咙有锈。他没有走上前。直达拱顶的彩绘花窗倾泻一片瑰丽光芒在他们之间。少年迎着光转回身。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不真实的面孔。那么瘦削青涩,最多只有二十一,二岁。


这不是你。三十八岁的他感到一阵惧意。你今年应当是三十二岁。


李云迪走向他,我今天晚上要在河对岸的鲁道夫宫举办演奏会。我第一次在捷克办演奏会。你来不来?


他霎时平静下来。站在他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幻影。


他张了张嘴唇,然后满怀歉意地拒绝:我不能去。


李云迪眼中满是失望。


他于心不忍,对少年预言:你以后还会到鲁道夫宫演奏。有很多次。也许有一次,我会去看你。


李云迪一笑掠过他离去。他身不由主跟着那幻觉。一段段昏暗的古老石梯曲折向上。石级的尽头豁然开朗。他们登上了寒冷的钟楼。


他与二十一岁的李云迪俯瞰着鸽灰色天空下的布拉格。伏尔塔瓦河逝水悠悠。大桥的另一端是金灿灿的鲁道夫宫。李云迪害羞又快乐地将宫殿指出来叫他瞧:就是那里。我要在那里演奏。


他由衷地说:你会很成功的。


少年笑问:是吗。你怎么知道。你呢,你过得好吗?


他想了想:我写了新歌。而且我现在是个丈夫了。我是个爸爸了。我有一个女儿。


李云迪惊异地望着他。为什么?


他说,因为我全心全意地爱她们。


少年失魂落魄地站在钟楼的柱子之间。鸽子从天上飞落在少年的肩头。


李云迪问他,你不喜欢我吗?


他沉默着。周遭日光逐渐化为金色,仿佛白日将尽。定睛细看时,是天边的绯红朝霞在雾中流散。鸽子拍翼远飞。年少的李云迪,纤瘦面庞在霞光背影里,漆黑眼瞳盯紧他,固执地发问:你不是告诉过我,你喜欢我吗?那是骗人的吗?


他发冷汗。舌头灼烧,喉咙有锈,一句话一滴血都流不出来。他闭上眼想。寂静中他想,这是诱骗的陷阱,这是迷惑人的幻觉。当他再睁眼时就会消失。


他张开眼睛。李云迪坐在石柱之间,一只手撑着头,静静凝望着他。


他恐惧又迟疑。最后他摇头。我不能说。


不能说出口。不能让人知道。不能像过去那样,落在他人手里,成为掉头来刺伤向的刀子。


他紧紧关着双唇。


像臬玻穆的若望那样保密。即使被人淹死,即使舌头被割下来。你说的一切,我都会保密。少年面带愁容,对他信誓旦旦地保证。这一次,即使你说了你爱我,我也会保守秘密,连一点高兴的样子也不露出来。不会让别人发现。不会让别人嘲笑你和我。


他摇摇头。我不相信你。这一次我不会再相信你。


少年忽然静了。宁静中时间流走。


终于,他听见李云迪颤抖的嗓音:对不起。


那不是他认识的李云迪的嗓音。李云迪二十岁时他还不认识他。但他在纽约看过李云迪在波兰参加肖邦钢琴比赛的录像。他曾经那么希望认识他,接近他,成为他的朋友。


只一句对不起就令他哽咽。


不要说对不起。不是你的错。他说,我理解为什么你会那么做。你得明白这是一个因果关系。其实从开始我就知道,我不会选择你。这是我的自私和软弱。所以我的确欺骗了你。我伤害了你。你有权力报复我。


少年哭着说,我没有权力。你没有什么错。你的选择是正确的。我说得谎比你还要多。我比你更软弱。欺骗你的人是我。伤害你的人是我。


是我的错。他深深忏悔。这些年我经历过很多。可是从来不像那一次。你在那里,你知道我遭遇了什么。你看得出来,我害怕了。我把你丢给了他们。


我吗,我在那里。少年含着泪。那些日子我差一点就杀了你。只不过我做不到。因为我明白了,你和我一样,都有很多做不到的事。这不是你的错。我为我做的一切,向你忏悔。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


会吗?他苦笑了。


有首十八世纪法国民谣,时至今日仍然随处可闻。Plaisir d’amour. “爱的欢乐唯有短短一瞬间。爱的伤痛延续到此生尽头”。


李云迪向他走来,搂住他的脖子,冰凉嘴唇贴着他的滚烫额头。


他感觉一片雪花落在了额头上。刹那间就消融了。原来也只是他的幻觉。’、


少年说。这一次你可以不必担心。只有鸽子看得见我们。我什么也不会说。河水已经淹没了我。


他想握住少年的手。他的手指穿过了少年透亮的手心。


李云迪高兴地对他说。我要走了。有人想要见我。他说自从看了我在波兰参加肖邦比赛的录像后,就想要认识我。


他猛地抬起头。李云迪已经走到了钟楼石梯前。有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孩走上楼梯,一边走,一边摘掉了棒球帽。比他要年轻十岁的王力宏,穿着还没有磨得那么旧的蓝色棒球衫,背着用惯很多年的小提琴箱,笑眯眯地伸出手来握住瘦削少年的手。


他怔住了。


两人没有看他一眼,挽臂步下石梯。塔顶忽然震动。铜铸古钟摇晃啸叫使他不得不捂紧双耳,眼望着大钟摇动间时光逝去。再也不会回头。


欺骗我的是我。伤害我的是我。


他大喊:“云迪!”


李云迪挤在人群中坐在祭坛前的长椅上。他回过头来。


曼哈顿中城圣派特里克大教堂游客济济。上帝在尘世的房子圣歌飘扬,管风琴轰鸣,各国语言交谈呼告声直冲拱顶。他一路道歉,抽身离去。


他听见有一个声音叫他的名字。即使在喧闹中他也听得一清二楚。然而不是亲眼所见,他不能相信。他循着直觉狂奔到街上。这是可能的。他在慌乱中想到。王力宏回纽约了。听说他的妻子又怀孕了。四月初他飞来曼哈顿时就曾想过——


今天是复活节假日。大街熙熙攘攘。来往行人中,许许多多男人,一手紧紧牵住怀孕的妻子,另一手臂弯中坐着扮成毛茸茸花兔挂着巧克力蛋篮的幼儿。教堂嘹亮钟声里,缤纷气球升空,彩纸屑飘了一天一地。道道身影,忽明忽灭。他无从分辨寻觅。霎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时何地。


他一步步,走回废墟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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